空篱

上房揭瓦，惊扰天下（五）

30
皇上召几位重臣在御书房议事，讨论完几个重要的事情之后，就开始了日常唠嗑。
大皇子彭楚粤由于彭家的关系，从他出生起就积极为他准备了庞大的师资力量，让大皇子从小就能接受最优质的教育，所以皇上从来不担心大皇子。而二皇子伍嘉成却由于长公主的溺爱，自小就没有受过学习的压迫，接入宫中抚养之后，溺爱的接力棒又交到了皇上自己的手上。所以皇上每日在享受这个年龄的小男孩的精力充沛的同时，总是非常忧愁是不是太过于精力充沛了。
然后皇上就多了一项活动，时不时的和群臣聊聊孩子的教育问题。
大臣们自然不能说皇子的坏话了，哪怕是儿子深受“荼毒”的焉尚书也不能对皇上说您家二皇子实在是太过精力充沛了，每天都要来我府上扫荡一圈总让我担心我儿子活不过两岁啊。
所以焉尚书表示二皇子真是活泼可爱天真烂漫，能每日来臣府上关照犬子实在是荣幸。
韩老将军实力安慰男孩子都是这样的，臣家里那孙子比二皇子还要淘气呢，不好好学习天天拿着把扇子晃荡，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啊。
这个时候赵太傅只能默默淡化自己的存在感了，唉，他家儿子没办法低调啊，谦虚一句都跟骂人似的。
其实皇上也不需要听到什么实话，他只需要一个安慰，听到别人家孩子不如自家孩子，总是高兴的嘛。
然后今日唠嗑又在这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。
31
待众臣退下后，皇上喝了一口茶，轻轻往脚边踢了踢，从桌案底下踢出一个小团子。
“刚才听到了吧？韩将军赵太傅都在说，你的小伙伴们都在各自府上等着你去找他们玩儿呢，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？”
小团子哼了一声，依然抱成一团，一动不动。
皇上叹了口气：“朕知道小谷走了你很伤心，但是小谷回家是他的选择，你要理解他啊。”
然后他弯下腰，把伍嘉成抱起来轻轻拍着：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，就像你的父亲。可能你对你父亲没有什么印象，毕竟你出生不久，他就去了东南战场，长年不归。当年啊，长公主求朕赐婚的时候，朕是不同意的，伍家虽是护国栋梁，对于一个君主来说是个好的姻亲拉拢对象，而对于一个父亲来说，却不是女儿的好归宿啊。当时朕对你父亲说，如果想要娶朕的公主，就辞了将军之位。你知道他怎么选择的吗？”
“怎么选择的？”小团子终于把脸露了出来，仰着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糯糯的问了一句。
皇上拿着丝帕轻轻擦着他的脸：“当时啊，他立刻交出了兵符，跪下对朕说只要能娶朕的长公主，他愿意不当将军。但是，他又补充道，仍然祈求能上战场，哪怕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。”
看着小孩带点迷茫的眼睛，皇上笑了起来：“你能明白这种选择吗？”
小孩摇了摇头：“好像明白，又好像不明白。”
皇上捏了捏他的脸：“你有想过长大后做什么吗？”
“没有……”伍嘉成眨了眨眼睛，“叔叔们，还有沐沐，他们说我要去争太子，今后当皇上。”
皇上听到这种堪称逆反的话，却一点也没有讶异和生气的样子，他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子：“他们说的对，这是你和欢欢的身份应该肩负的责任。可我问的是你，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？像你父亲那样，很坚定，很坚定，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那种。”
“小谷说，对他来说，保护你，就是这样的事情。”
小孩再次，眨了眨眼睛。
32
谷嘉诚离开的第三天，伍嘉成趴在桌案给他写信。
——
毛毛，你说我们长大了，不能叫小名了，只可以偷偷的叫。我想，写信是偷偷的，那我就还是叫你毛毛了。
虽然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，可是你还是坚持要回家学武功。你说你回家要学厉害的武功，变得特别厉害以后回来保护我。可是，我也想要保护你啊。
我想要保护你，还有皇爷爷，母亲，好吧算上父亲吧。
还要保护凡凡，磊磊，嘉嘉，沐沐，春春，春春身边很好很好的伊一，还有虽然不跟我们玩但是很好玩的小粤，那只经常来偷吃的猫咪，院子里的桃树上鸟窝里的小鸟，御膳房的桂花糕，福记点心坊的凤梨酥，葫芦巷的糖葫芦，城东的面人，城西的杂耍，元宵节的庙会，好多好多。
我会变的特别特别厉害，可以保护你们所有人。
所以，你能不能回来啊？
我舍不得你。
——
33
我想要向你证明，我们不是彼此的负担。
而是彼此的力量。
34
天宇二十七年，秋高气爽。
近日落渊城敲锣打鼓张灯结彩，因为东南战场传来捷报，二皇子伍小将军要班师回朝啦！
沿海地区受倭寇侵扰多年，善水战的伍将军都无可奈何，谁知从西北战场历练回来的伍小将军请战东南，不到一年时间就大获全胜，解放沿海百姓常年倭寇之祸。
天之骄子，天下大安。
35
焉府一岁多的小团子已经长成了十一岁的翩翩小少年。
迈着与年龄不符的大长腿，焉小公子穿着从韩沐伯那儿翻来的撩妹专用骚包衣冠，摇着扇子晃进了听雨楼。
韩沐伯跟在后面，绝望的捂着脸：“我的祖宗……虽然我打赌输了答应要带你来长见识，但是，咱能低调点吗？大白天出来晃，一不小心被磊哥看见了，我这好不容易骗来的休假就又泡汤了啊！”
“大伯，淡定～”焉栩嘉眨着大眼睛，“磊哥现在还在学堂讲学呢，不会看到的。”
然后他转身对着过来迎客的姑娘们，露出了人畜无害的招牌甜笑。
“啊啊啊啊这位小公子好可爱啊啊啊～～～”
韩沐伯看着往日绕在自己身边的红颜知己都纷纷无视他围了过去，决定保持冷漠。

听雨楼是落渊城最有名的歌舞楼，作为纨绔子弟标兵人物的韩沐伯，自然是常客了。
他坐在常用的包厢里，伴着周围的欢声笑语，寂寞的饮酒。
“对了，不是三日后班师回朝吗？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？嘉成哥呢？”焉栩嘉一边享受着美人姐姐们投喂的水果，一边抽空照顾了身边的寂寞公子。
“他啊，前几天那场胜仗中了流箭，要修养几天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焉栩嘉冷漠的看着他，“你居然留他一个人养伤，自己偷跑回来了？你说派你跟去战场有什么用，不但没保护他，连受伤了都不在一旁照顾！还不如我去呢！”
“什么叫偷跑，我先回来两天怎么能叫偷跑呢！”韩沐伯摇着扇子，“我是有正事，小孩子不懂就别问。”
焉栩嘉哼了一声，正打算开口，突然见一个黑影从窗外略过。
“小贼！别跑！”
又一个黑影紧随其后。
焉栩嘉探出头去瞭望：“郭子凡又在咋呼啥？”
韩沐伯灌了一口酒：“我的剑丢了，我管不了。”
“噫～～～”焉栩嘉都懒得揭穿他了，推开窗子就打算跳出去，“我去看看热闹！”
“低调点啊，动静别闹太大了～”韩沐伯懒洋洋的靠窗前挥手，“小心磊哥把你俩抓回去又一人抄一本诗经。”
正轻功跑路的焉栩嘉差点脚底一滑。

“终于把小祖宗送走了！”韩沐伯摇着扇子，露出一个迷到万千少女的招牌微笑，“姑娘们，不是说有新曲子吗？韩某，洗耳恭听了。”
待姑娘们娇笑着出去准备，韩沐伯从窗檐夹缝里抽出一张纸条。
“啧，这个谷嘉诚啊……”